美国买什么才算买得对（2023年）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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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Sarah Kobos

“购买美国货”到底意味着什么？

去年，我决定给自己买一套真正好用的扳手。经过大量的研究，我将选择范围缩小到了三家制造商，虽然它们并不广为人知，但在一些专业机械师聚集的偏僻论坛上却广受好评。然后，我注意到其中一家，俄亥俄州的Wright工具，所有工具都在美国制造，只使用美国钢材。我选择了它，并不是出于爱国主义，而更多是出于纯粹的家乡精神。当然，我会“购买美国货”。

这样做感觉很好。而且我并不是唯一有这种感觉的人。美国人喜欢支持美国工业。民意调查显示，大约三分之二的美国人愿意为美国制造的产品支付更高的价格而不是进口商品。为什么呢？主要是因为美国消费者长期以来相信美国质量的优越性，支持美国工业，并认为“购买美国货”能促进美国就业。

这种“购买美国货”的偏见长期以来一直推动着美国的政策。美国第一任总统在1789年的就职典礼上故意选择了美国制造的“家庭纺织品”，而不是从英国进口的。将近228年后，美国第45任总统在2017年1月的就职演说中承诺“遵循两个简单的规则：购买美国货和雇佣美国人”。唐纳德·特朗普总统的政府履行了这一誓言，发布了一项“购买美国货和雇佣美国人”的行政命令，并对进口商品征收关税，旨在促进美国制造业和就业。

关税是否能实现其目标尚不清楚。使进口商品更加昂贵的关税也使国内商品（以及美国的出口商品）变得更加昂贵。保护一个国内产业的就业岗位会伤害其他行业的工人。即使看似严密的“美国制造”标签也在其边缘泄漏：假冒产品泛滥，作弊者逍遥法外，将在其他地方组装的美国制造零部件的商品被不公平地视为进口商品。

随着全球化使各个国家的经济日益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消费者很难通过购买来明确而果断地支持一个单一的国家。

鉴于此，看似简单的“购买美国货”的决定变得复杂起来。

特朗普的贸易政策（据Wirecutter的母公司《纽约时报》报道）旨在通过关税使进口商品变得更加昂贵，以鼓励国内工业。但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进口”和“美国制造”之间的界线已经逐渐消失到几乎看不见的地步。哈佛肯尼迪学院的国际贸易和投资教授罗伯特·Z·劳伦斯指出，由于自由贸易，“产品不再是在一个国家制造然后在另一个国家销售，而是在世界范围内制造”。

他以汽车为例解释道：“发生的情况是，零部件在各个国家制造，然后在其他地方组装。”劳伦斯解释说，“美国”汽车零部件在世界各地（包括美国）制造，并在其他地方（通常是墨西哥）组装成次组件，例如变速器。最后，这些次组件通常但并不总是在美国或加拿大集中到最终组装成车辆。美国汽车标识法要求所有在美国销售的汽车制造商列出其车辆中美国/加拿大制造和外国制造零部件的比例。阅读完整的AALA报告（PDF）非常有趣。以标志性的“国产”车型F-150为例，福特公司生产的这款车在美国和加拿大的零部件比例仅为56%。以标志性的“进口”车型雅阁为例，它的美国和加拿大零部件比例为65%。

同样的过程也存在于其他行业。 布莱恩·莱利（Bryan Riley）是保守派全国纳税人联盟自由贸易倡议的主任，他以智能手机为例说道：“人们看到‘中国制造’就认为我们不再生产任何东西，尽管大部分iPhone并非在中国制造。他们只进行最后的组装，但技术和大部分零部件来自其他国家，包括美国……现在已经不是1950年了，你不能看到一个东西就说它是美国制造的，或者是德国制造的，或者是日本制造的。”

说到“美国制造”，“美国制造”标签只是一个指导，而不是保证。联邦贸易委员会对于什么算是“美国制造”的产品有非常详细的规定，只有符合这些规定的产品才能合法地使用“美国制造”标签（或者包含这一含义的语言或形象）。合格的标准是：产品必须“全部或几乎全部”在美国制造，而外国制造的组成部分只能占总体的“微不足道的”比例。这将“美国制造”与另一个常见的标识“美国组装”区分开来，后者通常意味着组件主要是在国外制造，然后在美国组装。

但这个标签并不能保证产品确实是在美国制造的。联邦贸易委员会并不批准标签的使用，这个决定仍然掌握在制造商手中。不诚实的制造商可以并且确实会虚假使用这个标签，抱着能够逃脱惩罚的赌注。这样做几乎没有风险：正如《纽约时报》在三月份报道的那样，即使骗子被抓住，联邦贸易委员会通常也不会处以罚款。（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严格的规定也导致一些制造商过于谨慎，不使用这个标签，即使他们的产品看起来符合标准。）

简而言之，“购买美国货”并不像购买带有“美国制造”标签的商品那么简单。

相反，大部分“购买美国货”取决于贸易政策，因此是一种政治立场而不是经济立场。我们与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克鲁兹分校历史学名誉教授丹娜·弗兰克（Dana Frank）讨论了这个问题，她是《购买美国货：经济民族主义的未被讲述的故事》的作者，该书最初出版于1999年。特朗普政府对保护主义的关注使得这本书重新受到关注。在我们交谈时，她强调了其主要论点：一直以来，“购买美国货”都是排外主义运动的口号。她说：“‘购买美国货’的做法是把其他国家的工人当作我们的敌人，而我们应该把他们看作我们的盟友。”

弗兰克认为，购买美国货有三个浪潮：首先是20世纪初，由报业大亨威廉·兰多夫·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领导，反对日本外国劳工的“黄祸”；其次是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反对日本汽车制造商；而今天则是在特朗普政府的保护主义和征收关税政策下，针对中国和其他进口商品。

经济学家们对保护主义的政治性很清楚。“找人来指责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情，”劳伦斯说。显然，这些政策在政治上有吸引力，但受影响的制造商对此又有何感受呢？

最近的证据表明，许多美国制造商并不希望获得“购买美国货”的保护。莱利说，保护主义“并非由行业推动，而是由政府推动。”劳伦斯则更直言不讳：“试想一下，如果你开始扰乱供应链，对这些中间产品征收关税，其中一些产品在最终商品出现之前可能要过境两三次，会发生什么。这就是特朗普的贸易政策带来的巨大破坏性。”

出于这个原因，许多商业领导人反对关税。 在今年6月，包括电子零售商、时尚品牌和流媒体服务在内的300多家美国公司的领导人在国会作证，声称对中国商品加征额外关税将增加成本，削弱他们的业务。这些公司紧随半导体行业在2018年7月表示反对，美国汽车制造商和供应商在2019年3月团结起来反对关税，服装和鞋类行业在5月宣布反对关税。

关税和其他“美国制造”政策最常见的论点是它们将有助于美国工人。在受狭义关税保护的行业内，这可能是正确的。例如，特朗普政府2018年对进口钢铁和铝征收的关税导致这些行业的代表表示，每个行业都立即增加了几百个美国工作岗位。美国工会最大的联合会美国劳工联合会支持金属关税，认为这对工人有利。美国汽车工人工会给予了初步支持。国际长途卡车司机工会全力支持关税。

然而，这些关税可能会减少其他行业的就业。一些经济学家估计，依赖铝和钢铁的下游行业可能会损失超过10万个工作岗位，因为金属价格上涨将减少利润、限制就业增长，并可能导致裁员。从纯经济的角度来看，关税的高成本意味着它们在创造就业方面效率低下。正如自由主义杂志《理由》的埃里克·博姆所计算的最坏情况，铝关税只创造了300个工作岗位，花费了6.9亿美元，即每个工作岗位花费230万美元。

即使在关税旨在提振的行业中，关税的好处也可能是短暂的。美国的铝产业就实际上下降了。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美国钢铁宣布将停产两座高炉，另外一座在欧洲，这是对预期的国内和国际钢铁产能过剩的回应。

看到钢铁厂停产让人想起一个受欢迎但过时的美国制造业的形象：钢铁、煤炭和汽车集中在匹兹堡、阿巴拉契亚和底特律。的确，这些工作曾经是向上流动和获得中产阶级收入的途径。但自动化已经侵蚀了这些工作（尽管美国制造业产出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比例保持稳定）。如今，那些可能曾经在工厂工作的美国人现在集中在零售、家庭保健和建筑等服务行业。美国工人正在“制造”服务，因为这是美国人购买的东西。而且他们在全国范围内工作。

康奈尔大学劳工史教授Ileen DeVault表示：“如果你在建房子，你是在一个地方建，这些工作不会迁移。”“家庭护理工人，同样，这是你无法将其外包到海外的工作……我们不会把所有的老年人送到印度。”

劳伦斯表示：“随着美国变得更富有，商品变得更便宜，我们对商品的支出也减少了。”这是出乎意料的：根据标准经济理论，更便宜的商品应该意味着购买更多的商品。但劳伦斯说：“1970年，美国人在消费支出中约有一半用于购买商品。如今，这一比例已经低于三分之一。富人们想要心理医生、税务顾问、私人教练。这些都是服务。”

那么，美国人应该如何支持那些从事这些领域工作的人的增长和机会呢？最终，投资于“美国制造”意味着投资于教育。 美国在许多领域仍然保持强劲，其中许多是高科技行业，如航空航天、计算机硬件、电信和化学。传统的蓝领行业，如汽车制造和采矿，也越来越依赖技术。劳伦斯说：“如果我们看一下制造业就业的工人组成，我们会发现越来越多的是需要大学学历的工人。”在这种观点下，贸易政策并不是重建美国制造业就业的正确工具。“关键在于教育。对技能的需求越来越大。长期解决方案必须重点加强技能培养，以提供真正能胜任即将出现的工作的工人。”

我不知道购买Wright Tool扳手是否真正有意义地改善了其他美国人的生活。我甚至不知道这些扳手是否比其他替代品更好。但我知道它们被证明与评论中所说的一样好，它们以一种微小但有意义的方式改善了我的生活，而且购买美国货仍然让人感到很好。